赵四·客见赵王
客见赵王曰：“臣闻王之使人买马也，有之乎?”王曰：“有之。”“何故至今不遣？”王曰：“未得相马之工也。”对曰：“王何不遣建信君乎？”王曰：“建信君有国事，又不知相马。”曰：“王何不遣纪姬乎？”王曰：“纪姬，妇人也，不知相马。”对曰：“买马而善，何补于国？”王曰：“无补于国。”“买马而恶，何危于国。”王曰：“无危于国。”对曰：“然则买马善而若恶，皆无危补于国。然而王之买马也，必将待工。今治天下，举错非也，国家为虚戾，而社稷不血食，然而王不待工，而与建信君，何也？”赵王未之应也。客曰：“燕郭之法，有所谓桑雍者，王知之乎？”王曰：“未之闻也。”“所谓桑雍者，便辟左右之近者，及夫人优爱孺子也。此皆能乘王之醉昏，而求所欲于王者也。是能得之乎内，则大臣为之枉法于外矣。故日月晖于外，其贼在于内，谨备其所憎，而祸在于所爱。”

白话文

有位门客拜见赵王，说：“我听说大王派人去买马，有这回事吗？”赵王回答：“有。”门客问：“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派人去呢？”赵王说：“还没找到会相马的人。”门客说：“大王为什么不派建信君去呢？”赵王说：“建信君要处理国家大事，而且他也不懂相马。”门客又问：“那为什么不派纪姬去？”赵王说：“纪姬是妇人，更不懂相马。”门客于是说：“买到好马，对国家有什么好处？”赵王答：“没什么好处。”门客接着问：“买到劣马，对国家有什么危害？”赵王说：“也没什么危害。”门客便说：“既然如此，无论买来好马还是劣马，对国家都既无益处也无损害。可大王买马却一定要等相马专家。但如今治理天下，政策举措若有失误，国家就会衰败，宗庙也将断绝祭祀，大王反而不等治国能手，却把大权交给建信君，这是为什么？”赵王一时语塞。

门客继续说：“燕国郭偃的法令中有‘桑雍’的说法，大王知道吗？”赵王表示没听过。门客解释道：“所谓‘桑雍’，就是指那些阿谀奉承的近臣，以及宠爱的夫人、优伶和年轻嬖幸。这些人总能趁大王酒醉昏聩时提出非分要求。他们在宫内得逞，外面的大臣就会跟着枉法徇私。所以日月的光辉照亮外界，隐患却藏在内部——人们总是小心防备憎恶的人，灾祸却往往来自亲信所爱之人。”